【叶橙】暮光5（终）
-
“你俩就不能给新人点上头条的机会？”楚云秀坐在副驾驶上，从安全带里转过身来，把手机举到坐在后座上的两个人面前，眉头间有点不悦 ，“赞助商打算借机会在新人挑战赛上捧的几个新人，这下可全让你们给搅和了。我这手机消息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停过。”
苏沐橙人畜无害地吐了吐舌头，旁边那个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却看起来更欠揍一点。光线昏暗的车厢里，手机屏幕亮着微光。荣耀手机新闻版第一页几个血红的大字看着触目惊心：黄金搭档时隔五年再度联手——叶修、苏沐橙解说期间遭遇新人车轮战，未尝一败！
通稿像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所有游戏媒体的首页。荣耀圈可以想象地炸了锅，而两个当事人却正坐在这里，轻轻瞟了一眼还在滚屏的新闻首页，便忙着去打联机手游了。叶修拿了个辅助，心安理得地跟在苏沐橙的ADC后面蹭钱蹭经验。楚云秀白了其中一个一眼，趁等红绿灯的时候摇开车窗，透了透气。
H市冬天的空气裹挟着江南的湿润，凉风顺着车窗溜进来，激得苏沐橙打了个喷嚏。屏幕上的小人一颤，空了个大。
“哎呀抱歉。”苏沐橙的语气里一点歉意都没有，接过叶修递来的围巾草草裹在身上：“你再帮我攒一个。”
“你俩倒是看看路？”楚云秀无奈地提醒道。一直没开口的那个说话了，眼睛依然盯着自己和苏沐橙的手机屏幕：“前边路口右转第三家。”
冰淇淋店还开着，生意得以预见地有些寥落。三人进去找了位置坐下，楚云秀先要了wifi密码，一抬头看俩人又开了一局。
“点单点单！”她敲着菜单对二人催促道。
“三色球套餐。”叶修说。
“加一，饮料换桂圆红茶，要热的。”
“……”
楚云秀挑了个之前苏沐橙推荐的，叫服务员过来点好了单，回过头来时候发现他们新开的一局也打完了，正端端正正地坐着。叶修下巴上的胡茬又冒了尖儿，看起来还是那副邋邋遢遢的样子，苏沐橙保养得当，模样照当年丝毫没变，只是眼底多了一些东西，楚云秀明白，那也与岁月无关。
如今他们天各一方，甚至也只有楚云秀还在从事与荣耀有关的工作，然而聊起天来却丝毫未有隔阂。十年后他们坐在这里，从版本更新到职业格局，从现役选手到退役老将， 荣耀依旧是被谈论得最多的话题。时光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，然而他们却仿佛还停留在原地一般——什么都没有变，变了的只有时间而已。
“联盟怎么样？”叶修朝楚云秀努了努嘴，“听黄少天说，现在你们都穿西装上班了。”
“胡说八道。”楚云秀十分不以为然，“他那天来正好撞见我去和投资方开会，老冯让我穿得严肃点，说现在投资方特讲究排场。咱们那时候……我跟你说的着吗，”她说着转向苏沐橙，“咱们那时候，哪来的这么多讲究。”
叶修乐了：“我好歹也是当过十来年队长的人……”
“是啊，前八年连投资方都不见的队长，”楚云秀嫌弃地说，“差点把老冯气死。他总跟我念叨，联盟要没你他多活十年。”
苏沐橙跟着笑。叶修看着她，想说点什么，最终却也只是张了张嘴。
“你们聊，我抽根烟。”叶修敲了敲桌上禁止吸烟标识，站起身走出了店门。一路搭出租车过来一直到甜品店，他的忍耐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，之前第四五赛季嘉世成绩不好的时候陶轩还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过，这都是联盟正规化之后，比赛期间开始禁烟的锅。
叶修迫不及待地点上烟猛吸了几口，身后的门就又开了。楚云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：“给我来一根。”
“你怎么也跑出来了？”叶修问她。
“就兴你犯瘾？”楚云秀笑眯眯地说。
“别扯，你哪有什么瘾。”嘴上这么说着，叶修还是给她点了一根。“有话就说吧。”
楚云秀点点头，也不兜圈子，直截了当地问道：“沐橙的事，你怎么想的？”
“……”叶修没出声。他又深吸了一口烟，想了想说，“也没怎么想。一开始觉得等她退役了一切就能尘埃落定，可离开了荣耀之后，我发现很多事情都没那么简单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你也做过职业选手，应该懂得这个道理。”烟圈从两个人中间徐徐散开，“像我们这样的人，之前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打游戏上，离开了游戏又能做些什么？人总有一天得回到现实，过日子，养家，经营生活，我们对这些一窍不通，得从头学起。”
“五年的时间，还不够吗？”楚云秀看着叶修，语气听不出是疑惑还是反问。
“……可她是沐橙。”
叶修把苏沐橙的名字咬得很重。楚云秀看着他——即便算上荣耀，她也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认真的表情：“我觉得我压根给不了她什么特别的东西，也怕她把习惯当成爱情。”
“你太小看沐橙了。”楚云秀说。
“你说的对。”叶修没有反驳她，“现在想想，从她说她真的喜欢荣耀的时候……或者更早一点，在她加入兴欣的时候——可能是因为她在我身边太久，以至于让我忽略了这点。”
“她对你的感情早就不仅仅是习惯性的依赖，也没有期待你能给予她什么。” 楚云秀漫不经心地吐了口烟，“经过今天的事情，你还不明白吗？”
“我明白。”叶修闭上眼睛，“那是她的……选择。”
联盟下榻的酒店离甜品店有点远，叶修和苏沐橙送楚云秀上了车，又给陈果打了个电话，说晚上再回兴欣的基地聚聚。兴欣的新基地倒是就在这附近，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步行，一路上却陷入了意外的沉默。
下雪了。
H市的雪下得一如既往地安静。雪花轻轻地落在他们肩头，在路灯的映照下显现出细碎的、微小的金色光芒。人行道上的薄雪留下了他们并肩而行的脚印，从远处一直蜿蜒至他们的脚下。
“沐橙。”
苏沐橙停下脚步，从那条宽大而厚实的围巾里抬起头来看着叶修。她脸上的表情柔和而恬静，却又隐隐藏着一丝摸不着痕迹的期盼。
“这一年里，我想了很多，也做了许多尝试。”叶修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，“可是后来我发现，只要对象是你，我总会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。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——再后来，我发现我错的有点彻底。
“你想要的生活，是和我在一起。而这么简单的道理，我却直到今天才想通。
“对不起沐橙，让你等了我这么久。”
一个毛绒绒的人整个跌进了叶修怀里。
一开始只是吸鼻子的声音，到后来渐渐变成了愈演愈烈的嚎啕大哭。苏沐橙紧紧地抱着面前的男人，眼泪打湿了他外套里面的T恤。在这漫长的一年之中，她并未觉得自己曾受过什么委屈，然而在这一刻，当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时，苏沐橙却觉得自己突然油然而生出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，在叹息之间，那些她未曾意识到过的疑惑与忐忑，期盼与不安，全都一股脑地淹没在这场酣畅淋漓的痛哭里。
她并非是个太坚强的人，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。
叶修轻轻拍了拍她的头。当苏沐橙终于能把头从叶修的胸口拔出来的时候，白天化的那副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大半，假睫毛歪歪斜斜地黏在眼睑上，被叶修伸手摘了下去。她的眼睛红得像个兔子，脸颊上的泪水被风一吹，立马浮现出一大片红血丝来。她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替她抹干了眼泪，又重新把她按进他的怀里。
“不知道现在说会不会晚了点……”叶修察觉到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摇了摇，“沐橙，你现在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。”
苏沐橙没有回答，却将面前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。
雪下得更大了。还在路上停留的行人们都明显地加快了脚步，他们匆匆路过叶修和苏沐橙身旁，朝各自的目的地赶去。路边的店面也逐渐关了张，路灯变得更亮了一些，没有星空与明月在遥远的天际交相辉映，在这一刻他们所拥有的，仿佛只有怀抱中的彼此。
“好了，要走了。”叶修拍着苏沐橙的肩膀，“老板娘该等急了。”
苏沐橙抹着眼睛抬起头来。街头空旷得仿佛能听见回音，他们沿着路一直向前走，影子顺着路灯映照的方向忽长忽短，有时候交叠在一起，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看起来更近了一些。
“看。”苏沐橙指向路的尽头。兴欣火红而耀眼的队徽在雪夜里像是一盏不灭的明灯，他们快步朝那里走去，将风雪远远地抛在了身后。
而这里，注定是故事开始的地方。
-END-
